狂想日記

第一章 冬夜，初雪

     寒風吹撫，枯枝瑟縮顫動，街燈閃爍、雪花在澄光映照中落下，一台黑色轎車緩緩駛過，在純白的雪地上壓出明顯的痕跡。良久，車頭燈暗了下來，黑夜中傳出了些許騷動，一群人下了車、小心地搬出車廂內的物品。

     「路易，你還好嗎？」身材壯碩的男子拍了身旁顫抖的人問道。

     「大叔，別擔心，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雪，還有這氣溫……只是有點不適應。」

     「哈哈，這樣啊！如果是早晨觀賞這片雪景的話會令你更驚豔的，有機會早起出門看看吧！現在你先上去休息，你的身體受不了風寒，這裡交給我們。」
     聽見金的建議，路易斯只是搖著頭越過他，一言不發地拖起行李走進公寓。

     金捋了他火紅的VAN DYKE造型鬍子，笑著說：
     「真是倔強的孩子。」(註1)

     「親愛的，別偷懶！快過來幫忙，這裡還有很多東西要搬。」
     男人穿著鵝白的襯衫，布料緊實地包裹他結實的身材，他倚靠車門、任由冷風掃亂他額前的金髮。

     「寶貝，你怎麼穿這麼少？」
     金拉開大衣，不滿地走向亞伯、一把將他抱在懷中，心疼地伸出手撫摸他的眼角、愛憐地注視那雙碧綠透徹的眼眸。

     「我沒事，趕緊把這些搬上去，很快就能進屋了。」
     雖然是這麼說，亞伯卻絲毫沒有放開金的意思；反而是溫柔地往他胸前蹭了蹭，聆聽他的心跳、享受寒冬中這份炙熱的溫暖。

     直到聽見腳步聲才輕輕推開彼此，金迅速鑽入車內、拿出了與身上相同款式的大衣套在深愛的男人身上。

     「穿上，即使是一分鐘，我也不要你受風寒。」
     亞伯沒有回應，只是露出溫柔的笑容，接著轉身搬起行李。

     「抱歉，我打擾到你們了？」
     路易斯愧疚地望著亞伯的背影，小聲地問著。

     「對，你這孩子真不會挑時間！虧我還那麼疼你，是不是寂寞了？還是我幫你找個對象？」
     金發出豪爽的笑聲，不忘出手蹂躪路易斯深色的髮絲，原本是嬉鬧的氣氛，金的笑容卻忽然凝固在臉上，因為他感覺到路易斯頭皮上凸起的偌大疤痕。

     「你又要把哪個男人推給我了嗎？說了我沒這方面的興趣！」
     路易斯抬頭凝視魁梧的男人，沒有恐懼或壓力，只是深怕秘密被發現那般，慌張地拍掉他粗壯的手臂。

     見狀，亞伯對金投以警告的目光，金抿著雙唇，俯身在他耳邊低語：
     「剛才在他頭上摸到傷疤了，之前還沒有的。」

     亞伯蹙緊眉間，心疼地盯著路易斯離去的身影，淡淡地開口：
     「這裡很安全，他不會有事的。」

     亞伯從口袋中摸出了菸，在嘴邊點上一根，接著說：
     「我還在想他哪裡不一樣，現在我知道了，那孩子頭髮剪短了、色澤看起來更自然，或許是傷痕多了、長大了，多了些歷練，身材也比之前結實，雖然他眼神多了憂鬱和悲傷，但這樣的路易斯，變得更有魅力、更迷人了，是吧？」

     金取下了亞伯嘴邊的菸，隨即將它捏熄，取而代之的是他灼熱的雙唇，亞伯熱情地回應金的吻，但在金伸出舌頭之際推開了他。

     「這裡不行，你吃醋了？」

     「嗯，回去再來，我會好好懲罰你。」
     金舔拭他的唇瓣便急速退開，若無其事地背過身整理堆滿後坐的紙箱。亞伯無奈地笑出聲、向前將行李扛在肩上，走入公寓前卻被金沉重的聲音叫住。

     「寶貝，路易的身體狀況沒有我們想得健康。」

     「你似乎對他瞭若指掌？你什麼時候這麼關心別人了？」

     「我只是要你幫忙注意他，你吃醋了？」

     聞言，亞伯愣了一會，隨即露出嫵媚的笑：
     「沒有，不過你最好少碰他，否則我會讓你絕子絕孫。」

     說完，亞伯直徑走進公寓，留下金一人在原地發呆，直到金回過神來、他脹紅著臉不滿地呢喃：

     「我們本來就生不出來！」

※

     路易斯將行李放置床邊、沿著牆坐下，接著從皮夾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張照片。即使邊緣被火燒得焦黑、上頭還有乾涸的血跡和汙漬，他仍將它視如寶物那般捧在手心，指腹輕拭相片中的人，臉上盡是溫柔。

     「很美。」

     循著聲音抬起頭，目光在亞伯身上停住，路易斯愣了一會才頷首說道：
     「謝謝。」

     亞伯默然一笑，邁開步伐走到路易斯身旁坐下，亞伯盯著他手裡的照片說：
     「孩子，現在科技這麼發達，想找她的照片很簡單、甚至還能做護備，但是要保存這張照片不容易吧？」

     聽了他的問題，路易斯搖搖頭、將照片謹慎地放回夾縫間：
     「但是照片中的她，已經找不到了。」

     聽了答案，亞伯深深地望著路易斯，最後視線落在他的手腕上，即使路易斯用一款銀白色的錶試圖將它遮住，只是此刻從亞伯的角度，那排刺在肌膚上的黑色編碼卻一覽無遺。良久，亞伯移開了眼、淡淡地說著：
     「這些事太慢發生；卻又來得太快，一夕之間就面目全非，之前我總覺得非常複雜，不僅是現在發生的、還有你們……但我慢慢發覺，複雜的其實是夫人吧！直到現在依然無法置信，背後操動全局的是夫人，可倘若不是她的變化，恐怕我也無法這樣和你交談。」

     「我不懂你的意思……」

     「孩子，若是對的事，不要害怕自己的轉變和失去，當年夫人即是明白這一點才做出選擇，我知道很多事情你還無法諒解，但是或許、那已經是當下最好的決定了，夫人她……是愛你的。」

     「這些我都明白，只是為什麼你現在想和我說這些？」

     「你知道她……」
     對於路易斯的疑問，亞伯急切的想回應些什麼，只是瞥見門旁那張嚴肅的神情後，頓時抑止了嘴邊將脫出的字句。

     亞伯緩了情緒，最終拍了路易斯的肩膀、說了句「好好休息」便毅然決然地離去，留下一臉困惑的路易斯。

To be continued……

*註1： VAN DYKE 又被稱作H型鬍子，可以說是八字胡和淺山羊須的結合。